知寒流

03

蘇綠仍舊循著日常走的小徑摘採，也循著日常的模式繼續拓展摘採的範圍，然後比往常更加小心注意著四周，畢竟雖然上次有了神明的幫助，但是總覺得不會每次都這麼好運，能自個兒小心些還是自個小心吧！

這次她採了半簍的東西後，收穫還算不錯，只是感覺肚子好似餓了，便停下腳步，找了棵樹依著樹幹坐下，拿出娘親為她準備的野菜團子吃得津津有味。

「主上，我餓了。」小玉咬著指頭，站在樹枝上望著那樹下的人兒一臉幸福滿足的樣子。

「主上我也餓了。」小白站在小玉旁跟著叫道，舔了舔唇。

被叫喚的人只是坐在另一側的樹枝上，無奈的嘀咕。「盡是些吃貨。」雖是這麼說著，他也一個揮指，那兩家伙面前便出現一個灰白色的結晶體。

只見那兩傢伙看見後，雙眼瞬間放亮，飛快地接住後便大快朵頤了起來。

看著那兩傢伙在吃，樹下那傢伙也在吃，不知為何的，對於不曾感覺過飢餓的他，不懂何為飢餓的他，食物之於他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調劑品，可是現在的他卻開始感覺那食物似乎十分美味，讓他想起之前小玉拿給他嘗過的野菜團子，味道真的不錯，不過他嘗到味道並不是食物的味道，而是包含在食物裡頭製作者的心意。

他不自覺抿了抿唇，突地傾身躍下樹，落在蘇綠面前，他並不怕她看見，因為沒有修為或緣份的人類是無法看見他的。

只見他俯身看著她，那吃得一臉滿足的神情，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野菜團子在她眼中彷彿成了山珍海味般，第一次，他有些好奇那食物的味道。

他伸出手朝她放在一旁野菜團子探去，卻在剎間停了動作，俊眉深深的擰起，好似糾結著。

什麼時候，一個神明竟然想拿那人類的……他瞪著自己伸出的手，十分不悅，直到察覺一絲異狀出現，他瞬間眼神半歛，飛快探手朝蘇綠的髮旁抓去。

一條青綠帶著紅線的蛇正絲絲吐信，被抓住的牠顯得焦躁且具攻擊性，他見狀只是雙眼微瞇，一臉嫌惡的將那條蛇丟到遠處，等到他再轉回頭看著蘇綠時，只見那人目瞪口呆的瞪著他，與他四目相交。

糟糕他竟然忘了，只要出手攻擊或保護，都會讓對象看到自己，她肯定是嚇呆了。

樹上的兩個白玉童子也是驚訝的看著眼前發生的狀況，就這樣，她瞪著他，他看著她，樹上的他們看著樹下的他們，最後是樹上的他們最先回過神來，連忙跳下樹，有些慌張地看著主上。

第一次看到主上居然忘了隱藏後再出手，小白和小玉在心中想著，看著眼前這情況，第一次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主、主、主上……」

反觀他們的慌張，那人倒是神色鎮定的退開身，離了約有三四步遠，一臉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正想轉身走人，白玉童子跟在身後，卻被一聲叫喚喊住了步伐。

蘇綠倏然回過神來，看著這詭異的三人組，秀眉難得的皺起，出口叫喚。「等等！」

突然的出現，現在又要離去，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記得剛剛是在吃飯，才聽到耳邊有某種東西爬動的聲音正想轉頭看，然後一張臉就突然出現在眼前，那是一張很美的臉，就像仙子一樣，雖然表情看起來心情不大好，不過還是無損那美麗，只是當他退開時，身上的衣著卻很明顯的說明他是男的，蘇綠不知道為何，這個認知讓她的心中隱隱有股說不出的複雜感。

看起來不像壞人，可是，也不像是兔子神大人吶！不過這麼神奇的事，明明就像是兔子神大人才會做的事，突地她好像想起什麼事，看向另外兩個身影，語氣帶著些許期待，「是兔子神大人嗎？」

小白和小玉聽到問話轉身看著她，卻發現她直看著他們，眼裡閃閃發亮的讓他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悄悄的、默默的他們轉頭瞥了眼主上。

完蛋，主上大人不高興了。

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回應，蘇綠又問了一次。「請問兩位是兔子神大人嗎？」

小白聞言連忙搖頭解釋道：「不，主上才是兔子神大人。」一邊指著一旁臉色陰沉不行的人。

「主上？」蘇綠有些意外，這才轉頭又仔細的看著那被稱作主上，聽說是兔子神大人的男人，是個一身潔白乾淨卻赤足踩在地上的男人，銀白的髮絲鬆散的綁起，幾撮披散在肩上，襯著灰白的毛皮，白衣繫著腰帶上頭還有幾個配飾，一整個清冷華貴，不過最重要的是他酒紅的眼眸似乎透著不悅。

蘇綠有些摸不著頭緒，最後還是把一個原始的問題提出，「兔子神大人不是女的嗎？」

小白小玉深深的感覺有種「後山著火前山添柴」的感覺，但是還是得硬著頭皮澄清，「我們兔子神大人是男的。」

「可是……」蘇綠看著他，好似還有疑慮。

只是沒等她再說，某兔子神大人終於放棄沉默的驟然衝到蘇綠面前，雖然牙微咬，還是盡量語氣平淡的道：「本神就是男的，要不如何？」

看著突然在眼前放大的絕美臉孔，蘇綠愣了愣，下意識併了呼吸，「沒、沒有，只是有點意外而已。」

他聞言微瞇了眼，像是不悅，卻還是退開了身子，只是淡淡的冷哼了聲。「嗯哼。」

蘇綠卻暗自叫糟，兔子神大人好像不大開心啊！是我說的話太失禮了嗎？不過我也只是下意識地問，兔子神大人應該不會這麼小家子氣吧？不過我想，任誰說到兔子神，都只會想到應該是個嬌美的女神，誰知道會是個如此高大的……男神，她默默地想著，又偷偷撇了眼。

「主、主上？」小白小玉怯怯地看著他。

他睨了他們一眼，「走了。」

蘇綠愣愣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沒半响便又回過神，連忙抓起一旁的竹簍跟上。「等等我！」

聽到聲音及腳步聲，他也只是微側了頭看了眼那靠近的身影，小白小玉則是悄悄勾起唇角。

蘇綠跟上步伐後，湊到兔子神身邊揚起燦爛的笑靨。「謝謝兔子神大人救了我兩命。」

他聞言，輕不見聞的挑起一側眉，一臉淡定。「什麼兩命。」

「我知道的，那時我迷路是兔子神帶我走出山林的對吧！還有這次應該是有什麼危險在我旁邊，兔子神才會突然出現在我前面。」

他沒有說話，但是唇角卻微微揚起，蘇綠沒有發現，只覺得兔子神大人好安靜都沒有回應，不禁有點懷疑自己又說錯了什麼，反倒是小白和小玉跟在身邊久了，多少知道兔子神大人的脾氣。

只見小玉悄悄附在小白耳邊道：「主上又傲嬌了。」

「不，只是在假裝淡定而已，你看嘴角都翹起了，肯定是暗自欣喜，沒辦法要知道主上在族裡也不好過，身為珍稀的雄兔子過年回族好比打仗般的戰戰兢兢，性別這東西，主上很敏感的。」一想到這裡，小白深深嘆了口氣。

小玉深有同感的點頭。「超可怕的。」他想起之前跟去的幾次，光是從族門口走到家門口就被帕子淹過、鞋子絆過不下百次，導致主上領這仙職又愛又恨，愛是他終於脫離可怕的苦海，恨是只能窩在這小地方，所以主上有那麼一點性格扭曲。

幸好這小姑娘換了話題，真是太上道了，小白小玉一臉感謝的看著她，後者還是一臉疑惑。

走了好一段路，沉默無語，蘇綠憋了好久，悄悄的看了眼兔子神大人，又悄悄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兩個小童子，躊躇不安了許久，才見她開口，「是我叨擾了嗎？」

原本緩步前進的步伐瞬間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

仍是得不到回應，看不到對方表情的蘇綠更是忐忑不安，不自主的拽緊背帶，「我只是想跟兔子神道謝而已，謝謝兔子神救了我，那我就不打擾了。」說著，她便快步越過兔子神打算離去。

就在她越過的同時，他抓住了她，一改路上的沉默，只是語調透著怪異。「沒有，妳沒有打擾。」

聽到他的話，她疑惑的看著他，才發現他眼睛看向別處，眉頭緊皺耳根微紅，她想了想有些不大確定。

這是在鬧彆扭？就像鄰居小牛子沒糖吃在鬧脾氣一樣嗎？

不過幸好蘇綠沒問出口，否則某神肯定會再度沉默甩頭走人。

「兔子神大人沒有生氣？」

某神默默點頭。

「兔子神大人沒有覺得被叨擾？」

某神依然點頭。

「兔子神大人只是比較沉默寡言？」

某神繼續點頭。

小白小玉在一旁看得直瞪大眼，難得主上這麼坦承啊！半點彎兒都不轉，這簡直是要下紅雨了，還是要變天了？

看到兔子神點頭，蘇綠總算放下心中大石，瞬間漾開笑靨。「幸好，我還以為兔子神大人討厭我了呢！」

看到蘇綠的笑靨，他怔了怔，有些疑惑卻又馬上回神，端著臉道：「我很少討厭人。」

主上還撒謊呢！族裡那群可怕的女人那個你不討厭，還巴不得過年不用回去多好，小白小玉默默腹誹。

「太好了！我還以為我做錯了什麼，惹兔子神大人生氣了，幸好沒有。」蘇綠鬆了口氣後，步伐也跟著輕快。

好似感染到蘇綠的愉快，他勾了唇角，看了眼天色，轉身繼續往山下的方向前進。

蘇綠一路跟著，也明白兔子神是要帶她下山，而且這條路徑還是她不曾走過的，有許多野菜山薯可以採，她偶爾採幾株添添數量，直到被平安送回家，看著兔子神和兩位童子離開的背影消失在遠方，她才轉身走進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