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寒流

02

蘇綠摘採著野菜，一路碧綠茵茵樹蔭遮天，她小心地沿著小徑走，即使是走了多次，她仍是注意著不偏離小路太多，畢竟在山中迷失方向可不是件能開玩笑的事。只是因為多日的摘採，平時走慣的小徑上能夠摘採的東西已經變得不多，她擰緊眉頭遲疑了會兒，最後還是決定依著路再往林中深處走去，只是這會兒收穫是多了，不過也多了點麻煩。

蘇綠一路摘著野菜，順便刨些甘薯，只是因為發現了一處長得茂盛的地方，便採得忘了時間也忘了方向，她看著遠方的天色，神情有些慌張。

「糟糕了，居然忘了時間，連方向也忘了仔細看，這下真的慘了。」她看了看四周，試著找出眼熟的樹喚回一點來時記憶，只是非常悲慘的，腦袋裡閃過的都是一株又一株的野菜和甘薯。

天好像快黑了，再不回去娘就要擔心了，該怎麼辦？她擰緊眉頭，在原地躊躇了半响，橫豎這深山裡也不會有人經過，只能自力救濟了，思及至此，她攏了攏背上的竹籃，選了個看起來有點熟悉感的方向走。

走了許久，天色也開始昏暗，她不覺得開始慌亂，更是加快腳步，卻怎麼也走不出山中，而更糟糕的是，陽光一落，這山裡似乎要起霧了，到時只會更辨不清方向。

正當她在忙亂間，遠遠的，她好似聽到一個聲音。

「往這裡。」

「誰？」她看了看四周，卻不見人影。

「往這裡走。」

「是誰？」她環顧四周，才終於在白霧漸濃的樹間發現，她細眼看著，卻始終看不清，只能再次問道：「是誰？」

那影子卻沒有回答，只是身影漸小，只有兩個光芒微弱的光球在之間飄盪著。

「嘻嘻，姑娘快下山吧！天快黑透了。」

「嘻嘻，姑娘快往這兒走吧！」

蘇綠聽到聲音，看著那漸小的身影明白那是離去的樣子，只遲疑了會兒便跟了上去。

前頭的身影依舊不遠不近的帶路著，輕輕的、淡淡的，悠脆的鈴聲好似隨著動作搖晃作響，光球伴在她身邊，一種莫名的心安讓她沉靜了下來，直到濃霧逐漸消散，她在不知不覺中跟著走出了山，而且就立在家門前，那身影與光球也不知道在何時不見了。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揉揉眼睛看著家門，又轉回身呆愣著看著山林的方向，剛剛所經歷的一切彷彿奇遇般，又猶如作夢般。

「綠兒？」

一聲叫喚讓她倏然回神，只見她連忙轉回身揚起笑意。「娘，我回來了。」

「今個兒怎麼這麼晚？天都黑了。」

她聞言，步伐停頓了會兒仍是笑著，一邊將竹簍卸下拿到廚房去，一邊回道：「今天走遠了些，採了不少東西，所以才回來晚了。」

娘親點點頭，還是不免擔心的叮囑。「還是小心點，安全為重。」

「嗯，我知道的。」蘇綠點點頭。「哥哥和爹還沒回來嗎？」

「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等等洗洗手，待妳爹和東兒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嗯。」她仍是點頭，整理今天一下午的收穫，思緒卻不由得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她怕娘會擔心所以瞞著不說，但總會讓她不斷想起，那時遇到的究竟是人？鬼？還是神？她思緒紛亂的想著，直到耳邊好似迴盪著那若有似無的鈴聲，她凝眉一頓，突然覺得那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一種很莫名的熟悉感，可是無論苦思了多久卻始終想不起。

為什麼會覺得鈴鐺聲熟悉呢？難道我在哪聽過，還是見到過？她沉默著思考著一邊吃飯著，然後回房睡覺，雖然家人覺得她怪怪的，彷彿心事重重，不過沒說或許是想自個兒琢磨，他們便沒多問，直到蘇綠躺在床上了，腦袋還是轉個不停，想著那最重要的問題，那種不知道打哪來的熟悉感。

她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最後只得放棄去鑽研。

算了！我都平安無事回來了，或許是神仙保佑呢！還是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做事，嗯！還要記得多揉幾個野菜團子帶上給兔子神大人呢！她一邊在心裡叼唸著，又翻了個身正打算入睡，突然覺得不對。

……等等！神仙、兔子神！她的腦海剎那閃過她要上山前還替兔子神擦過神像，那繫在胸前的不正是鈴鐺嗎？這個靈光一閃瞬間讓她豁然開朗。

應該是兔子神！對！是兔子神大人沒錯！我居然見到兔子神大人！她難掩激動地坐起身，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這個發現讓她開心了好一陣子，並且開始盤算明天。

兔子神大人真好，救了我呢！明天得多帶些東西去謝謝兔子神大人才行！現在真的太晚，得趕快睡覺才行，明天得早點起來去謝謝兔子神！蘇綠飛快的看了眼依舊漆黑一片的窗外，又躺回床上，沒多久卻又爬起來。

不行，還是得做點謝禮才行！她想起那時擦拭神像時曾想過要編織條繩子給兔子神大人，當下便做了決定，拉拽好被子，她再度躺下，這次她總算能好好入睡了，沒一會兒便傳來勻稱的呼吸聲。

一大清早，天微亮，只見一個人兒飛快地起身，打理好自己後便走出房門，先是幫忙餵好農舍裡的雞鴨，再轉身進廚房生火。

這時有人也進到廚房。「咦？綠兒今個兒這麼早？」

「嗯，橫豎醒來了也睡不著，索性就早起了，對了！娘，我想編條繩子給兔子神可好？」

娘一邊打些水燒開，一邊問道：「怎麼突然想給兔子神編條繩子？」

蘇綠笑了笑，仍是隱下昨天發生的事。「就只是想感謝庇佑，讓咱們家這些日子過的這麼平安而已。」

「好好，晚點娘再拿些線給妳。」

蘇綠聞言笑開了臉，一路幫忙娘把早上的工作做好，便興高采烈地拿著線坐到門口開始編織，花了近兩個時辰才把繩子編好，耽誤了點時間，比平時要晚了幾刻出門，只見她連忙揹起竹簍，娘早就將野菜團子備好在一旁，她抓著便急忙出門。

「娘，我去山裡囉！」

她一路急衝衝的往小廟奔去，直到看到小廟才緩下腳步。

走到小廟旁，一如往常地將竹簍放下，拿著野菜團子放到石座上，這次則多了紅繩，只見她虔誠的雙手合十，低聲說道：「民女蘇綠前來謝謝兔子神大人昨天幫了我大忙，救了我一命，要是兔子神大人沒來的話，我肯定會困在裡面久久都出不來……」不知不覺的，蘇綠開始叨唸起心裡的擔憂和害怕，跟神明訴說的話也繞了好一大圈子，才又繞回原題。「……總而言之，蘇綠由衷的感謝兔子神大人，然後為了感謝，我還編了一條繩子給兔子神大人喔！雖然手藝沒有很好，還希望兔子神大人不要嫌棄。」她又虔誠地拜了拜而後才站起身，看著小廟裡細緻的兔子神像和供奉的紅繩，她總是有種預感。

美麗溫柔的兔子神大人頸項上戴著紅繩鈴鐺，而自己編的小飾品希望也能讓兔子神大人感到開心，一想到這兒，她又是對著神像笑了笑，這才轉身揹起竹簍上山去。

「主上，真是個好姑娘啊！」

「嗯，主上是個好姑娘。」

那人睇了他們一眼，聲音微冷。「誰是好姑娘？」

感覺到某個冷意散發，小白立馬正聲。「主上，她是個好姑娘。」

小玉沒發現，仍是望著蘇綠離去的方向，嗓音軟軟的說著。「嗯，她是個好姑娘啊！」

那人聞言，只是挑起眉頭冷哼了聲，雖然表情似是不悅，不過目光卻不自覺的也望向那身影消失的方向。

奇怪的人類，單純又有些愛唸，不過手藝倒是不錯，就某些層面來說，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他默默地想起前幾日，有時閒來沒事在山裡閒逛，就會看見她哼著小曲一路摘採著果子、山薯，而且還遲鈍的有時他順手把路邊看到的野蕈丟進她背後的竹簍也毫無察覺，甚至有次他失了準頭，不小心砸了她後腦，她也只是疑惑地轉頭看了看，然後看到滾落在地上野蕈時，笑得一臉燦爛，撿起後繼續哼著小曲前進，他見狀不自覺的勾起唇角，頗是愉悅。

「主上要去走走嗎？」小白在一旁笑得燦爛。

他睇了他一眼，像是沒有興致，卻也起身大步走去。

「嘻嘻，小玉！走啦！」小白又是一陣竊笑，揚手叫喚。

小玉聞言，默默地跟在身後，小嘴不自覺的嘟囔著，「傲嬌。」